作者歸檔:joeykuo

搶救大學生,請拿起手術刀

談遍各階層,大家都有一個共識,台灣再不翻轉就沒救了。各方人士,都在憂心忡忡的疾呼變革,政治上的、經濟上的、文化上的、教育上的。每個陣營,都在推銷自己的看法,指責他人的不是。然而,很少人正視一個冷酷的事實,那就是,台灣已經超載了,若不先進行手術式的卸載,也就是先做「減法」,台灣的回旋餘地將越來越小,就如小籠子裡的困獸,任何掙扎都只會傷到自己。

今天的台灣,什麼都已經超載,人口超載了(儘管有少子化的問題)、政府公務體系超載了、財政超載了、人民心理的期望也超載了。關於這種全面超載的現象,作者在《與中國無關》一書中做了詳細的分析,此文無法盡言。此處僅以教育為討論範圍,說明超載的可怕性,以及治療教育超載所需要的手術。

教改—不成樣子的聖誕樹

台灣當年的教改,就像一株剛買來的聖誕樹,誰看到了都想掛個自己喜歡的鈴鐺上去,20年下來,這株聖誕樹已經駁雜的不成樣子了。當時社會各界初嚐解嚴滋味,人人都想發揮意志力和創造力,人人都是善意,沒有人出於惡意,縱使在過程中有霸,那也是善霸而非惡霸。然而,烏合的善意卻可能帶來意料之外的惡果,整個社會也只能概括承受。現在追究歷史功過,既無可能,也沒必要,不如大家放下屠刀,聚焦於解決問題。

12年國教—典型的「加法」後果

說到底,這就是一場「精英掛帥」和「平民機會」路線的鬥爭。社會上明明存在兩種價值、兩種需求,偏偏有人堅持把它們「一鍋煮」,想設計一個兼顧的「最優方案」出來。在這兩面兼顧的目標之下,必然出現「聖誕樹現象」,人人在自己的價值觀或利益考量下做加法,你一個鈴鐺我一個鈴鐺之後,美意變成了四不像,制度變成了拼裝車。

一直掛鈴鐺做加法,最終結果一定是矛盾百出。例如,會考結果不採「計分」而採「區段」,但最後又用「總分制」來決定分發;前者是「不排序」的精神,而後者是「排序」的精神,二者相混,在本質上就是矛盾的事,有如在追求一個「圓形的方形」,後果可想而知。再如,允許填寫志願,精神上就是「尊重個人選擇」,然而又加上一個「人要有自知之明」的「懲罰扣分制」,這等於是一種「射不中要賠」的飛鏢遊戲,若放到遊樂場裡,不被人罵攤主神經病才怪。

而今解決之道,只有做減法;若再繼續做加法,以為再加幾個鈴鐺上去,聖誕樹就會由醜變美,那只會讓社會輿論爆炸。要做減法,腦袋想通了、放下面子就不難。原則很簡單:不要把矛盾的需求放在同一階段上。社會上既然具有「精英掛帥」和「平民機會」這兩種根深蒂固的矛盾價值觀,階段分開就是了。

公立學校不分明星或技職,豐富其特招內容,一律強制開放50%名額供特招,不服的學校,取消公立補助。先辦特招,後辦會考,取消單科掛帥制(如作文),擇校志願的填寫,取消懲罰扣分制。由於是先特招且名額高達50%,攀不上建中北一女,家長學生只能摸摸鼻子走會考。沒有了志願懲罰,排不上優選志願者也只能摸摸鼻子。私立高中若要100%特招,那也隨它去,招不滿,不給分發,後果自負。

那麼,打破明星學校、人人就近入學的平民理念呢?如果政府有一步到位的膽量,那就幹吧。但從台灣政府系統過去政績來看,配套措施一定搞得七零八落,政府任何冒然之舉,還得先掂掂自己的份量。

只有先進國家高中程度的大學生,我們要怎麼辦?

這又是教改20年猛做加法的後果:人人上大學、改個名字就上陣的「大學」遍地開花,導致教育資源攤薄,學無專長、高不成低不就的大學生滿大街跑。社會要怎麼辦?國家怎樣做才對得起這些被「請君入甕」的青年人?

台灣社會恐怕已經湧進近百萬名這樣的大學生,接下來5年,還有近百萬名要踏入職場。把問題再問得狠一點:這些位數可能佔到90%,有待提升就業力、生命力的大學生,若要挽救他們,需要的是內科調理,還是外科手術?

內科調理費時費力,一顆顆天真無邪、常識似通非通、閱讀力、表達力、專業力三缺的腦袋,得要調理到何年何月?把話說到頭,他們過去10年所受的教育,不就是內科調理嗎?十年都調不出來,何以再多調幾年就調得出來?

那麼剩下的就只有外科手術了。如果社會不忍心對他們動外科手術,那就等於鐵了心害他們一輩子,同時也害了國家接下來的競爭力。

什麼樣的外科手術?其實沒那麼可怕,而且我打賭大學生們會爭先恐後的奔向手術台,會害怕的只有他們的父母和老師們。手術很簡單,那就是:在畢業之前,必須出國打工兩年,否則不發畢業文憑。

別看錯了,是出國「打工」,不是「實習」,不是「體驗」,更不是「遊學」。打什麼工?坦白講,無所謂。有能力的去給人家寫電腦程式、做設計助理,有興趣的到星巴克泡咖啡,沒能力的去做體力活。這兩年時光不是為了賺錢,而是讓世界來教育我們自己教育不好的青年,讓世界來幫助他們「轉大人」,鍛鍊他們在自力更生下的自信心與榮譽感。兩年下來,他們世界觀有了,自力更生的信心有了,(各種)外語進步了。願意在國外留下來的,就留下來,願意回國的,就回國。

百萬青年百萬工

台灣每年在校大學生超過100萬,畢業生22萬,世界各國哪有那麼多工作給他們打?這也只是一件事在人為的事,外交部在世界各國有那麼多的駐外點,坦白講也沒啥外交可做,不如用來接洽各國的打工機會,我們還有經濟部駐外單位,還有僑委會駐外人員……泱泱中華民國官僚體制完備,不用白不用。培養一個「百萬青年百萬工」的大型計劃,若由政府出面包裝推動,在充沛的公務員資源下,必然事半功倍。這是常年臃腫的公務體系的難得一次報國機會。

另外還有一些值得質疑的問題,其實也只要拿出企業經營的精神,都不難辦。例如,各個國家都有青年就業問題,為何要接受你台灣的青年前來搶占工作機會?其實,這只是一個條件交換的問題。台灣青年外出打工,並不是台灣沒工可打,單單南部的農業,常年性的缺工就在10萬人以上,而且待遇可達30K以上,更不用說全台灣那些苦於找不到工人的勞動力行業。這些台灣青年認為不值得做的工作機會,完全可以開放給其他國家的青年,作為國與國的交換條件。

或曰,那台灣青年在台灣打工不就得了,何須外出?這裡不得不提一個古人的智慧,那就是「易子而教」,自己的兒子通常自己管不好,那就和外人交換來管教,不傷感情還有效。換個文化、換個環境,青年都會快速成熟、快速學習,這對雙方的青年都有利。

再來還有一個問題,那就是一般台灣大學生沒有能力負擔出國的費用。這問題更簡單了。台灣不是正面臨國營企業減肥、年金改革、退休金改革嗎?其實,超過一半的軍公教「大人」們心裡已經願意接受改革,只是心理上還找不到平衡點。那好,我們就提供一個絕對神聖的理由:為了下一代的世界競爭力,我們每年從國營預算、人事費用、年金、退休金中節約出300億台幣,專款專用,補貼大學生出國打工的先期費用。以每人補貼5000美元計算,這樣一年就可送出20萬大學生出國打工,十年就是200萬大學生。如此,十年之後,台灣整個社會的世界競爭力將脫胎換骨,又是好漢一條。

計劃中必須包含一個嚴格規定,那就是打工目的地必須包含世界五大洲、100個以上的國家。學生們抽籤,抽到哪個國家就得去哪個國家打工,但允許私下交換。這樣,十年之後,台灣將成為世界上最國際化的國家。若問,如果抽到非洲坦桑尼亞不想去怎麼辦?對不起,這就像當兵抽到陸戰隊,不由得你不去,除非你放棄大學文憑。

技術性的問題,都可以解決,剩下的就只有父母和老師們的擔心了。這點,只能曉以大義了。出國磨練兩年自立更生的能力,只有好處沒有壞處,危險性不見得就大過攀登南湖大山。何況,國家可以提供基本的醫療保險。家境優渥的父母,願意在兒子打工地買一處豪宅「伴工」,天天送便當,那也是他的自由。

台灣僅剩的主要資源是人力,也就是手腳和腦袋。其他的天然資源,如什麼樟腦、蔗糖、紅檜、金砂、煤礦,當年都已經被人奪走。今天台灣的地底已經挖不出東西,能種東西的地面也很有限,唯一能讓這個島生存發展的,就是青年的手腳和腦袋。

台灣可以繼續騙自己,繼續相信台灣還有能力對青年做「內科調理」,繼續做加法,浪費大筆鈔票在那些無用的、蜻蜓點水式的「大學生輔導」上。台灣也可以像個漢子,以十年為期做減法,一方面將80%的「大學」改制成為技職專所,一方面送出百萬青年至世界磨練。一進一出,十年後的台灣可以昂首闊步於世界。

抉擇,是今天台灣「大人」的。大人若不知悔改,青年人可以自己行動,拿起背包到世界打工磨練去,誰怕誰呢?

改變公務員體制救台灣

十二年國教填寫志願的風波鬧得群情激盪,開始有人追問一個問題:究竟是葉世文的官商貪腐現象危害台灣多一些,還是教育政策的「胡搞」危害台灣多一些?

國道收費員安置不順,演變為勞團帶領收費員在交通部前面搭營安寨,有人追問:這是企業欺負善良平民,還是公務部門失職,還是刁民鬧事?

「小島穿大衣」負擔沉重

台灣的大事小事,幾乎無一例外,都牽涉到公務員體系。在「人民自治」的觀念下,公務員體系本來應該是配套機制:人民決定方向和目標,公務員體系予以細化,保障執行的效率。然而,在強大的傳統「官民結構」慣性之下,「官」把平民當作管理對象,而「民」把官當作提供照顧的義務方,官民永遠站在對立面。

更糟糕的是,台灣目前處於「官民兩超載」的狀態。2300萬人口,對於3.6萬但是只有1.2萬平方公里可用面積的台灣,早已超載。倘若台灣人都把官府視為提供照顧的義務方,那麼這個官府得多大?官府怎能不被吃垮?

「官府」在台灣也早已超載。中國在大清末年,平均每72個百姓養一個「吃皇糧的」,也就是政府人員,這比例在今天的中國是每 54個百姓養一個吃皇糧的,遠惡劣於大清。而台灣呢,銓敘部的公務員數字是38萬人,但若計入所有其他「吃皇糧的」,例如國營、國控企事業、種種亂七八糟的官方財團法人、基金會等等,總數應該接近50萬人。以2300萬人口相除,今天台灣每46個人民養一個「吃財政」人士,負擔比中國共產黨政府還要重。台灣怎能不被這件「體制大衣」吃垮?

台灣現在流行「相對剝奪感」的價值觀,那就是「平均主義」,只要別人分到的比我多,我就感覺自己是「二等公民」,「公平正義」就不存在,抗爭就有理。於是,各個族群團體要求「對等」,政黨在選票壓力下,也只能做加法。加來加去,台灣成為一隻等待最後一根稻草的駱駝。

台灣是政府、公民「兩不正」

如何打斷惡性循環?不動手術恐怕是不可能了。那從哪裡下刀呢?當然是「吃皇糧」的體系。

第一刀,應該是那些「盲腸」性質的官方財團法人、基金會,也就是「靜靜吃三碗公」的那些單位。他們在哪裡?這太簡單了,只要允許,社會一個禮拜就能把他們全部指認出來。

第二刀,應該是國營企事業單位中的冗官冗員。第三刀,就是「公務員」體系中那些被民意代表硬塞進來的人員,還有那些一天工作不到4小時的老油條,更不用說那些佔著位置、遂行私事的寄生蟲了。這三刀,都是領導們的事,也就是總統、行政院長、立法院的責任,如果說難做,那麼要你們幹嘛?

三刀下去之後,把台灣調整到每100人負擔1個公務員的水準,就可以來談公務體系的效率問題了。台灣社會變遷越來越快,但公務的老舊體制規章不動如山,就像新身體裡面的舊器官。舊器官已經接收不到新身體的信號,還在向無用肌理或者肥肉部位供應養分。偶有新銳公務員想要革新,卻都落入「有功無賞、打破要賠」的尷尬境地。

處理了「官」這一面之後,就可以處理「民」這一面了。平民首先要認識到自己不是「老百姓」,而是「公民」,「政府」是用來配套自治的,不是用來吃的。認為「人生靠政府」、「政府永遠欠我」、一根腸子通到底的人,即使不變成善棍,也終究不脫愚人。

現下的台灣是政府、公民位置「兩不正」。官商勾結、政策失能、部分人民靜靜吃政府、部分人民只能刁鑽,其來有自。傳統的官民結構在一個超載的台灣上,「官府」出惡棍,「民間」出善棍,豈是偶然?

做人,還是做機器人?

教育是用來幹什麼的?走遍地球,萬變不離其宗的,可以凝結為兩個思路。其一,教育是用來訓練人的生存能力的,其二,教育是用來挖掘人這種生物的潛力的。前者,著重的是受教群體的技能,或曰競爭力,後者,著重的是每一個個人的自我實現,或曰人生幸福。

非常不幸的,後者的實現,有賴於前者的成就。用世俗語言說,就是「XX不能當飯吃」,這個「XX」,你可以套進「自由」、「民主」或者一些其他崇高的字眼。但也非常弔詭的,以前不能當飯吃的某些東西,在人類經濟變化了之後,竟然變成可以當飯吃,例如,「遊戲」這個東東。老一代視遊戲為荒廢,但新一代人視遊戲為一個可以用來吃飯的產業;其他如「娛樂」、「設計」、「廣告」、「公關」等等都是。

總歸來講,「吃飯」和「活出精彩」兩件事,需要一種先後的順序和有機的比例,社會才會達到幸福。次序弄顛倒了,人不會幸福;比例失調了,人也不會幸福。

大哉問:台灣在這兩件事上的次序排對了嗎?比例合理嗎?

答案只能是否定的,否則不會有22K的話題,也不會有「小確幸」這種概念的浮出。

那麼,我們就來談談台灣教育中的次序和比例問題。

22歲以前不需要吃飯技能?

今天的台灣,一個人可以從幼稚園到大學畢業,完全碰不到「吃飯技能」這檔事。問題是,新一代的台灣人每一個人都可以讀大學,邏輯告訴我們,未來幾乎100%的台灣人,22歲以前都沒有吃飯技能。與此同時,世界上的先進國家早已在10年前就進入「學用合一」的潮流,20歲、18歲、15歲、甚至12歲創業的案例不斷蹦出。可以斷言的是,以台灣當下的官方教育體制,10年之後台灣在世界上的「吃飯技能」排序,當落入「地球放牛班」行列。

極小一部份台灣人不會受到大影響,那是老爸老媽很有錢的人,他們老早把兒女的房子、聘金、孫輩的出國教育費準備好了。IQ 很高的人,也還好辦,他們憑著高智商,22歲以後再追世界,也還能混日子,例如去替那些IQ比他們低很多的外國人做下屬。

我們關心的是90%的台灣人,如果他們不行,即使10%的「高等台灣人」還能夠嵌入世界潮流,也不過就是那10%的個人造化,而不是台灣整體的提升。

為什麼台灣的教育會落入「22歲以前不需要吃飯技能」的理念?這有幾方面的原因。首先,台灣曾經窮過,12歲就必須幫忙養豬,18歲就必須進廠做工,因此大人們說,不行再苦自己的孩子了,必須讓他們無憂無慮的念完大學。

其二,這是一個「精英誤國」的案例。台灣的精英出國留學,但多半是短期幾年的蜻蜓點水,或只是關在象牙塔中努力,對其他文化的理念、社會經濟其實並無深入體會,然而雖然沒有真正吃過豬肉,但究竟看過豬走路,因而回台灣後很自然就成了意見領袖或位居高位。套一句歷史學家的名言來說,「在瞎子的國度裡,獨眼龍就是國王」,獨眼龍看不到180度,因而容易形成偏見,推波助瀾了偏頗的政策。

其三,當然就是父母腦中的「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的中國價值觀;大學數量越多,升學補習班的數量越多。在教育這檔事上,台灣還很中國。

結果就是,台灣的大學密度居世界之牛耳,有人說是148所,有人說是165所,單單這個確切數目搞不清的現象,就透露了大學如雨後春筍的事實。香港的大學數量是8所,照它的密度,台灣不應該超過25所;新加坡專校林立,但是正式的大學只有兩所,換算人口,台灣不應該超過10所。人口兩倍多的韓國則近似台灣,全國冠以「大學」名義的學校有370所,其中一半是私人辦學,屬於國家層級的有43所,然而,2011年李明博總統公開向全國宣示,大學數量太多已經削弱了韓國的競爭力。韓國教育部長也說,大學數量最好減少40%。

真正的全科大學,台灣有個20家,足矣。30萬到40萬的頭腦可以在「不必擔心吃飯」的環境中天馬行空、放任奔馳,比例上對台灣夠了。此外,還有一個問題:如何提升這20家大學的世界競爭力?如今,台灣第一的台灣大學,世界排名在百名之外,亞洲排名也僅得14。

母雞加公雞,打通中央研究院

在學術上,台灣其實有一個秘密武器,那就是由大陸1000萬平方公里格局帶來台灣的「中央研究院」。台灣才3.6萬平方公里、2300萬人,若就台灣論台灣,何苦去硬撐一個帝國格局的「中央」學術機構?面對吧!中央研究院已經日漸凋零,何苦把自己放在一個看到中國社會科學院就要淒然淚下的位置?

但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中央研究院內依然藏有龍虎,足以傲視亞洲。只是這些龍虎都已落入平陽,壓抑度日。就像日本由當年的「脫亞入歐」轉為今日的「脫歐入亞」的覺醒一樣,中央研究院也應該有「脫中入台」的徹底覺醒才是。

因此,中央研究院的學術資源,應該和台灣的20家全科大學資源打通,成為一個「母雞加公雞」的有機資源體系,如此一來,一個領先亞洲的大學體系指日可待。如何打通,這點讓學界、政界去辯論,但終歸不能又變成一個「上級領導下級」的結構,而必須類似一個互聯網互通有無的去中心化結構。

90%的台灣青年不讀大學,去哪裡?

去一個比「讀大學」更美妙的世界!那就是一個「學用合一」的世界。

世界已經實質翻轉,而台灣還把已經普遍的事實當作「前瞻」來看,永遠落後於世界好幾步。首先,技能學習以及創意突破,在先進世界裡老早已經「去中心化」,而融入了各種不同的機制和機構。雖然名義上還稱為「老師」、「學生」,但那只是語言的習慣趕不上現實,「老師」早已不是老師,「學生」也早已不是學生,「教室」早已不是教室。

以MOOC的「慕課」線上學習風潮來看,100萬人在時差、地差之下同學一門知識或技能,「教室」在哪裡?單一「學校」的「文憑」在哪裡?

以中小學的翻轉教室(Flipped Classroom)來看,教室哲學已從「師道」轉為「生道」,塞知識已經變為自主找知識,眼耳掛帥已經變為手腳掛帥。

以軟體程式技能而言,「編程」(Coding)的能力已經成為孩童的基本能力,就像加減乘除的基本能力一樣。10年之後,編程就是人類生活的基本工具箱,一個20歲而不會用編程解決問題的青年,就像一個不會釘釘子的男孩,或者一個分不清口紅和胭脂的女孩。

台灣需要「大人之學」的學校,165間還不夠,500間還差不多,但那不是現在的「大學」,而是跟上世界「高新尖技能」的「專所」。稱為「專所」而不稱「專校」,因為那不是一個為了塞知識、拿文憑的地方,而是一個學用合一、效果可認證的地方。保留了20家真正的大學之後,其他「大學」都應該轉化為專所。

什麼專所?啊,太多了。例如,機器人(Robotics)專所,3-D印刷專所、汽車專所,APP專所,晶片設計專所,工業設計專所,混合媒體專所、廚藝專所,遊戲專所,甚至種種「奇才專所」,讓天賦異能的ADHD(注意力不集中症)或Asperger(亞斯伯格症)者徹底發揮所長……在具體實施上,專所完全可以和產業界以及創投基金結合。企業若願意,可以「前廠後所」;投資界若願意,可以從青年入所一開始就導引創業。所與所之間,可以依性質結盟,形成雲端的「技能交換、創意、創業雲」。

什麼人格,什麼潛力?別逗了

18歲不「讀大學」進專所?這是不是違背了「培養完整人格」、「實現個人潛力」的教育原則?不好意思地說,這是古董級的價值觀。首先,培養完整人格的工作,應該在18歲以前就完成,今日台灣需要「大學教育」來完成青年的人格,其實是一種笑話。人格的完成教育年齡越小越好,台灣的教育單位把青年的人格教育都耽誤了,還辯稱「大學」也是人格教育的一部份,他好意思說,我都不好意思聽。

再論「實現個人潛力」。每個人的潛力天賦,14、15歲時就已經可以展示無遺了。一個15歲青年,在某種教育體制下,若還看不出他的天賦潛力,那只能說這個教育體系是個悶罐,是個設計用來壓抑潛力的玩意,應該被打破。

隨手舉例。試問大家,在你身邊,有多少青年的某項天賦,因為缺了某個單科(如國文、英文、數學)的天賦,經年累月的受到考試的折磨,導致了他的真正天賦不得發揮?請問,在台北萬華賣衣服的輟學青年中,有沒有數學好、邏輯好,原本16歲就可以設計出精彩APP,但因為國文、英文考試每次30分而徹底憎恨學校的孩子?再來,高中什麼學科都差的青年變成汽修高手,有沒可能在機器人專所中他跨入機器人領域?

請注意,我們這兒談的是90%的台灣青年,而不是那些有錢人孩子,或者,那些憑著高IQ而能靠記憶通過各種考試的孩子。很多時候,那些堅持「全科發展」、「通識教育」的人士,其實反映的是一種精英的傲慢,他們或者家裡有錢,或者孩子屬於高IQ的一群,因而忽視了只有單一天賦或另類天賦的孩子。

90%的台灣青年,需要的是學用合一的專所,能夠把他們的天賦和謀生技能結合的環境。不提供這樣的環境,就是「大人」、政府、教育部的罪惡。

在當前世界的MOOC條件之下,沒有理由對孩子或青年的天賦缺陷作出任何拔苗助長的動作;何況,大部份被制式教育還有考試體系判定為「缺陷」的,其實是被壓迫出來的,而不是真正的缺陷。十年之後,我們是希望看到大量沒有謀生技能且「科科平庸」的青壯年們,還是看到經過專所認證、生活無虞、自我感覺與世界同步、閒暇時通過MOOC補充自己不足的青壯年們呢?選擇,在今天台灣掌權掌勢的那群人手中。

要不要教育「部」?

在世界的潮流下,無人車,無人機,無人物流,電子商務、網上銀行、MOOC、萬物相連網(Internet of Things)發展迅猛,今天台灣制式教育的內容與世界脫節的程度,十年之內可能就讓台灣變成失業島,或者落為手工服務業的「小確幸島」。台灣的學術以及教育體系,必須翻轉。如果教育「部」不開始做,那麼不要它也罷;我們不能為了要一個教育「部」而失去了教育的與時俱進。社會能自力救濟的,趕快開始自立救濟,翻轉我們的教育機制吧,若教育「部」拿著教育法規來阻擋社會發動的翻轉,那就打官司吧,讓道理攤在陽光下。

面對共業;翻轉台灣

不管喜歡不喜歡,318青運是一場世代翻轉。儘管在過程中出現過種種不同的訴求,其主調卻明確而響亮:新世代不想再容忍老世代把持台灣了!不是哪一件事,而是所有的事!不管哪一個人,而是所有的人!

還沒看明白這一點的人,趕緊看明白。你也許認為自己很關懷新世代,但你依然可能被劃入阻擋翻轉的類別內;你也許已經決定為新世代讓出某些權力或權利,但你可能會被視為不退讓。台灣已經正式進入世代移交,不管新世代夠不夠成熟,老世代最好以最快的速度,冷靜清點一下自己手中的權力和福利哪些合理哪些不合理,因為世代翻轉的強烈動力會一波一波接著來。這多半不能怪新世代,因為長期以來老世代能拖就拖,不願正視台灣的問題。常年不放水,水要決堤,能怪水嗎?

最重要的,老世代要理解到,世代翻轉不是「那幾個頭頭」的事情;世代的力量是沒有頭頭的。好像海浪,擋住了「那幾個浪頭」,就能擋住海浪嗎?

世代翻轉的主體,就是 - 整個世代。

為什麼是「翻轉」而不是「過渡」?

若僅用一個字來概括過去兩三年的台灣社會,「悶」應該很合適。但若只看過去8個月,這個字就變成了「怒」。把時間再拉近,近到一個月前,隱隱約約的,「懼」字就浮出了。上至政治人物、豪商巨賈、媒體人士,中至學校老師、文化藝人,下至普通父母、青年學生,或許說不上來在害怕什麼,但都已經感到「事情拖不下去了」。

一個2300萬人的國家,負面情緒急轉直下,由「悶」轉「怒」再轉「懼」,不過花了短短兩三年時間!記憶中,希臘和西班牙都沒有這麼快。而當年的台灣由「衝」、「勇」、「爽」、「變」等等前瞻性氣氛轉變到「悶」的狀態,過程中應該也用了至少20年的時間。台灣怎麼了?台灣人怎麼了?

由線性的緩慢滑坡,到懸崖式的直線墜落,絕不能簡單的歸咎於所謂的藍綠惡鬥,國民黨沒這本事,民進黨也沒這本事。台灣是一個由2300萬人組合的國家,教育普及程度已趨世界頂端,兩個都只有十萬死忠黨員的政黨,弄不出那麼大的事。兩黨的支持者都說對方是台灣一切問題的禍首,但是這就好像說,立法院內那200個學生是318青年運動的「禍首」一樣的昧於真相。區區200人佔領立法院,「動員」不了隨之出現的50萬人,同樣的,僅僅兩造20萬人之間的惡鬥,也激發不出2300萬人的「懼」。

2300萬人集體由「衝」、「勇」邁入「悶」、「怒」、「懼」,除了政客的愚昧惡鬥這因素,一定也有其體制上、文化上的共業,也一定有世界潮流、世界環境的因素。台灣社會如果無法重新拾起整體思維的能力,而一貫的讓眼下的破碎情緒宰制台灣人的自我認識,台灣就不會有真正浴火重生的機會。

盤點台灣,準備移交

因此,「自己的台灣自己救」這口號,如果是喊真的,第一步就是要「盤點台灣」- 盤點台灣人的價值觀、盤點台灣的體制、盤點台灣的財務、盤點台灣政治人物的行為、盤點台灣人的知識結構,最重要的,盤點台灣人的世界觀。台灣正面臨世代交替,目前掌握權力的政界、學界、媒體界「大人」們,如果再將一坨問題,不加盤點的移交給新世代,講難聽一點,就是一種「賴賬」的行為,一種擺明了要把問題賴給下一代的行為。

系統性的盤點台灣,是一件群策群力的工作,既不簡單也不容易,因為它會連續的觸及很多人的利益和感情,但與此同時,進行這件工作的土壤也已經成熟了,因為大家都知道,包括那些利益及感情會被牽涉到的人群,「事情已經拖不下去了」。

台灣社會內部問題,若列出一張盤點表,一張A4紙恐怕都不夠用。舉其大者,如政治上的惡鬥、憲政體制中的權責脫序缺陷、核四問題、多元家庭、是否廢死、財政破產、房價負擔、22K、產業失敗、12年國教⋯⋯這些壓力貌似紛雜,但其實在底層都有一些台灣共業。新世代若不了解這些共業的本質,就會很容易的把問題簡單化、偏頗化,而落入老世代的同樣謬誤,那就等於平白浪費了一次徹底改造台灣的機會,使得翻轉再度成為空轉。以下是這些共業中的六大項。

老齡化的台灣

人口的數量及結構的變遷,才是國家命運的真正推手或殺手。30年前,台灣的人口不過才1800萬,對於實用土地面積才12,000平方公里的台灣(總面積36,000平方公里,但山脈佔2/3),可以說是恰恰好。隨後的人口暴增,乃經濟起飛下勞動力需要,以及富裕後的壽命延長兩相激盪的結果。而今,2300萬的人口對台灣的天然資源而言,事實上已經是超負荷,造成了國土環境的巨大壓力。然而,政府還需要不斷鼓勵生子,那是因為在結構上,老中青幼的比例已經失衡。

鼓勵生育的政策,無論成不成功,都救不了台灣的人口問題。如果不成功,養老的巨大社會壓力以及稅收基礎的嚴重侵蝕,將使台灣陷入困境;如果成功,人口總數的繼續增加將進一步使得台灣島內的資源超載惡化。總的來說,過去的勞動力人口「紅利」,其實只是一張預支的「債務卡」,遲早得還。台灣的選擇只有兩項:父債子還,還是父債父還。

高端人才斷層;低端人力過剩

這是一個銅板的兩面。長期以來,台灣昧於自己地理上只是一個小島的事實,走上依靠「低階勞動力密集」成長的單行道,輕忽了「高階腦動力密集」才是小島生存之道的真理。當年,台灣充斥著低端的技職學校和商專,著實填補了勞動力的缺口,但是隨著逐步富裕,台灣並未沿著「經濟附加價值」的原理將勞動力升級為腦動力,主動放棄了例如德國、日本的高端技術腦動力教育路線,而是走上了「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的人人就讀制式大學的路線。

20年下來,台灣的大學密度執世界牛耳,大批缺乏專業謀生能力的大學文憑生開始湧入社會,這批青年面對的是來自世界經濟發達國家的專業生競爭。與此同時,被嚴重攤薄的大學教育資源,也無能照顧那些原本具有高天賦的大學生,導致拔尖者逐水草而居。這是一個典型的惡性循環:腦動力欠缺導致產業更新困難,高不成低不就的勞動力過剩,導致工資不振,工資低落導致腦動力外流。

20年累積的問題,即使神仙來了,也至少得要10年才能扳回。因此,即使台灣從明天就開始改變教育培訓政策,未來10年間,人才同時欠缺與過剩、薪資低落的現象將是一個現實。有志者或會把這現實當作人生的挑戰、吃苦當吃補,但是大量欠缺謀生技能、感覺前途無望的青年,只能把熱情和精力在「公平正義」的理念下,投身於種種社會運動。整個台灣社會,對於未來至少10年,都得有這樣的心理準備。

面臨破產的政府財政

台灣各級政府的帳面負債加上隱藏性的負債,在舉債額度40%的紅線下,已經瀕臨破產,拖不過5年;如果再計入國營企事業的部份,甚至折騰不了5年。有關細節,學界和媒體界都已有詳論,此處不再贅述。

雖然世界各國或多或少都有財政危機,台灣政府和學界中的某些人也拿著「美國日本也一樣」的說辭來安慰自己和人民,但是,台灣的問題有一個不一樣。那就是,台灣有一個「帝國型」的中央/地方財稅體制。它與美國的聯邦財稅體制和日本改革後的地方財稅自治體系大大不一樣。

台灣的帝國型體制源自中國大陸,這是一個「一條鞭」體制,為的是一體統治1000萬平方公里的帝國;這件枷鎖式的大衣,後來被披到了只有3.6萬平方公里的台灣身上。然而另一方面,台灣在美國的影響之下,實現了貫穿全國的一人一票制度。沒有人意識到,帝國型的中央/地方統治體制,加上了一人一票的民主,就是一帖對國家經營管理的毒藥,形成了常年的「中央以財政指揮地方,地方以選票箝制中央」的舉世無雙拔河機制。台灣的政治惡鬥和所謂的「民粹」現象,也多與這結構有關。

老百姓VS公民

在這種怪異的連體嬰結構下,台灣人陷入了兩難:究竟自己是帝國下的「老百姓」,還是民主下的「公民」?如果是公民,那麼就應該自治而不能「吃政府」,相配套的應該是一個小政府。如果是「老百姓」,那麼就可以凡事被政府照顧,相配套的應該是一個大政府。結果是,精明的台灣人民魚與熊掌都要,公民及老百姓的身份一個都不放棄,端看何時何事對自己有利,時而拿美國的價值觀要求政府少管,又時而拿中國的價值觀要求政府照顧。蠟燭兩頭燒,台灣政府的財政,不論哪個政黨當政,都難以支撐。發生在2012-14年間的社會抗爭大事,許多都與這樣一種體制及文化上的背景有關。

道德解決不了經濟問題

或許是因為繼承了儒家的泛道德文化,台灣社會遇到經濟困境時,經常祭出道德,其實那不過是道士畫符。當水電必須漲價時,台灣的總統會教導人民少沖幾次馬桶、少開幾次冰箱;當物價上漲時,政府的勸導是衣服多穿幾年、菜揀便宜的吃。

以房地產稅種為例,取名為「奢侈」稅,就是一種道德傾向的命名方式,若從經濟學的價值觀來論,這個稅種應該命名為「地產資源浪費稅」。道理如下。

如果一個有錢人,因為有錢而想享受,買了三處地產視心情輪流住,既買了家具也使用了水電,他固然在進行一種比其他人奢侈的消費,但是那還是消費,屬於經濟的正向行為。但是如果他只是為了囤房,兩處地產為空屋,那就等於把金錢長期凍結在已不具備消費流轉作用的鋼筋水泥上,削弱了金錢在經濟體系內的流轉效應,那麼他就是在進行浪費。

因此,一個人有幾套房子,和一個人有幾套空屋,是兩種不同的經濟情況;前者也可以課稅,但名目應該是「持有稅」,後者則可以重重課稅,但名目應該是「浪費稅」。這兩種稅都不應該是道德懲罰,而是單純的從經濟附加價值的角度來讓一個人知道,他的行為方式是有社會的經濟代價的。

台灣民間,也經常以道德眼光看經濟問題。例如,對「有錢」這件事施加道德壓力,要求有錢人把錢「吐出來」,渾然忘記了如何把有錢人的錢導往正向的經濟活動以增進整體社會好處。再如,台灣有許多真正需要政府、社會關懷的弱勢族群,近年來受到了社會團體的關注,這是台灣與世界主流價值接軌的好事。然而隨著「為弱勢抱不平」成為顯學之後,「弱勢」開始變成一種「身份」,這就不得不說是泛道德的濫觴。當弱勢變成一種身份之後,任何「相對剝奪感」下的較弱一方,都必然站在道理這一邊。這樣一來,社會對抗就沒完沒了了。

政府與民間相互比賽「誰比較道德」,導致台灣幾乎所有的經濟大政策都陷入自我矛盾、自我抵消的狀態。以開徵證所稅為例,忘了台灣需要外資,忘了台灣的外資引入不但遠遠落後香港、新加坡、南韓,而且已經掉至全球倒數第二名,僅僅高於北韓。

若是「真講道德」,那也就罷了。但是台灣式的道德,經常是利益的偽裝,沒有中心價值,而是隨著對自己有利的方向移轉。身處在現代經濟環境中,「君子不言利」的虛偽文化,造成了各方「言必稱道德、靜靜吃三碗公」的惡行。在這方面,台灣還很中國。

台灣論述及中國論述兩缺

這其實是一體的兩面,沒有台灣論述,也就不會產生合理的中國論述,而缺少合理的中國論述,孤立形成的台灣論述也就沒有可行性。多年以來,這兩種論述在台灣都處於游離的狀態,遑論一套宏大的系統性論述。

經濟上以及文化上,台灣都必須讓世界走進台灣,然而在缺少一套合理的中國論述的情況下,台灣已經陷入一種情緒的困境:只要中國是世界的一部份,台灣就不對世界開放。在這點上,眼下的台灣就像一個堅持吃純素的居士:只要菜裡沾了一點油腥,整盤菜就推開不吃。一套「葷腥不忌」的中國論述,當然不是台灣之福,但是台灣至少需要一套「奶蛋素」式的中國論述。如果連「奶蛋素」都不能接受,那麼世界上就沒有台灣可吃之菜了。

一個宏大的論述,必須至少是區域性的,甚至是世界性的。其中可包含的元素例如:1. 沒有兩岸安全問題,只有亞洲區域安全問題;2. 沒有兩岸主權問題,只有亞洲新秩序問題;3.中國還在演變,十年後的「中國夢」,肯定和今天的「中國夢」不一樣;台灣的獨立發展對中國的進程只有好處沒有壞處;換句話說,台灣是未來中國的幹細胞,不容破壞。

以上六項現實,都屬於台灣共業的一部份。這是不分政黨、不分社會階層都得真實面對的。否則,當下的世代翻轉,不是翻回老路,就是翻轉進入進一步的解體。台灣注意!

如果取消教育部,台灣會怎樣?

一個沒有教育部的國家,可以想像嗎?當然可以想像,美國在1979年以前就沒有教育部。

沒有了教育部就沒有了教育嗎?不對吧?2012年以前台灣沒有文化部,在那之前台灣就沒有文化嗎?

組織是人造的,成立組織是為了達到某種目的;目的如果達不到,就該修整組織,如果修整了幾十年還達不到目的,就該質疑它是否應該存在。如果,一個組織的效果被證明是與當初的目的背道而馳的,那麼這個組織就該被消滅。

台灣的「教育部」這個組織,是否達到了教育的目的?它對教育的作用,是正的還是負的?國家提供教育,無非是為了:(1)完整人格的培育;(2)國民生存、生活的能力;(3)國家競爭力的提升。三者皆備,一個教育「部」當之無愧;三缺其一,還能湊合;三缺其二,應該進行組織徹底整改變革;三者無一,顯示用「部」來解決問題本身就是個錯誤。我們每一個人都可以問問自己、做出判斷,在這三個方面,教育「部」做到了哪幾個?在這三個目的上,教育「部」起的作用是正面大於負面,還是倒過來?

學校、老師、學生,還有所有關心台灣教育的人士們,請認真思考一個問題:取消教育「部」,對你的工作、對你的學習、對你兒女的未來前途,是利多於弊,還是弊多於利?

教育部內的優秀官員、職員,請認真考慮一個問題:如果暫時拋開個人的官職這問題,你對台灣教育的熱情、你的才華、你的創意,在一個沒有教育「部」這樣的官僚機構之後,直接投身到「教育界」,是不是會得到更大的解放,更對得起你自己?

只要分流和自治

啊,原來「教育部」只是個組織,不是教育本身;學校、老師、學生、教材、教學方式、教學熱情這些元素,才是教育本身。首先要追問的是,在當今如此變動的世界中,把所有的教育元素都交給一個「部」來主管,合不合理?當國家的所有教育資源都集中交給一個「部」來主管分配,威權不威權?今天的世界正朝向互聯網的生態飛速邁進,也就是一個「去中心化」的互動自治生態,而台灣的所有教育經費都交給一個「中心機構」來分配,所有有關教育的熱情、開創工作都交給極小數量的人士來審批,你說這是與時俱進,還是背道而馳?

我知道,「取消教育部」這念頭,聽了讓人害怕。台灣今天2300萬每一個還活著的人,從來沒經歷過一個沒有教育部的環境。沒有了教育部,學童營養午餐怎麼辦?清寒子弟助學金會不會消失?考試的公平性誰來維持?課綱誰來製定?學校的產生與撤消誰來把關?老師的薪水誰來發?大學的經費誰來分配?

答案就在四個字:分流、自治。教育部今天承擔了許多社會義務,但這些任務的本質,與「教育」的本質無關。隨手舉例,營養午餐的對象雖然是學童,但是它的本質屬於國民身體健康的範疇,清寒助學金發放這件工作的本質,屬於社會福利的範疇。教育元素中的重要單位——學校,可以成為執行單位,完全不需要一個教育「部」的存在。其他可以依此類推。

斷捨離處理教育部

考試的公平性誰來維持呢?這問題就擊中了教育理念的本質。台灣很多人都考托福、GRE、SAT、TOEIC,它們的公平性既不由台灣教育部維持,也不由美國教育部維持,為什麼台灣人不質疑它們的內容不公正、流程不公正?這是一個機構公信力的問題,任何具有足夠公信力的機構,都可以做這件工作。

課綱問題,和考試問題是一體的,也是一個教育理念的問題。為什麼要有課綱?因為要統一考試。為什麼要有統一考試?因為要所謂的「公平」。為什麼要「公平」?啊,這又擊中要害了。台灣已經邁進現代但是多數家長還停留在古代;在古代,唯一的好出路就是公職,吃皇糧,也就是當官或做公務員。出路唯一,當然就要統考,當然就要「公平」——以分數為唯一標準。因此,統一教科書也好,一綱多本也好,都是纏足或小腳放大。人生下來,頭腦本來是一個開放的CPU,潛能無限,但課綱的實施,卻把受教者的腦袋變成一個儲存定式資料的硬碟。如此「教育」,無異於創造力、思想奔放力的殺手。有課綱,已經夠糟了,還弄一個「部」來保證少數人把持課綱,真的是要把台灣殺到體無完腦為止。

那麼,誰來「分配」大學教育經費呢?這個問題,其實應該先從反面來問:今天你所不滿意的教育現象,其罪魁禍首之一是否就是「經費分配」?「誰來分配經費」這句話中有一個「誰」字,暗示了有一個中心分配方;這句話還有「經費」兩字,暗示了錢來自政府。但想想,教育這件事,一定得錢來自政府嗎?即使錢來自政府,一定得有一個中心分配方嗎?沒有其他的機制嗎?難道問題不就產生於類似這樣的預設條件和價值觀嗎?我相信,「教育界」的人士一定可以設計出比「教育部」統籌分配資源更好的方式。

「部」這玩意,在中國的帝制官僚體制下,就是「集中管理」的組織,用在軍事、財政、交通、疫情防治、救災、醫療、文官選拔等領域有其必要,但用在開發國民腦袋、培養健全人格這件事上,其實很恐怖。在所有的國民事務中,最不應該採用「中央控制」、「集中管理」的領域,就是教育領域(當然,文化也一樣,但那不是本文主題)。

拿出紙筆算算,教育「部」可不可以被取消?

教育「部」應存應廢這話題,其實比起死刑應存應廢、核四應存應廢,對台灣的前途關鍵得多。廢教育部這念頭,極端不極端?是蠻極端的,但是,狀況已經到了不得不逆向思考的時候了。這裡,和大家分享一個判斷教育「部」該不該廢的思考方法,然後你可以做出自己的判斷。這個方法,只需要一張紙、一支筆。

管理學上,有一個著名的問題:你家裡有個大抽屜,用了10年,裡面亂七八糟,什麼東西都有,每次要找一件你急需的用品,都得心煩意亂的在抽屜裡翻來翻去才找的到。一天,你決心清理這個抽屜,於是你坐下來,把抽屜裡的東西一樣一樣的拿出來分類,有用的放一邊,沒用的丟棄。你拿出抽屜裡的一只老鋼筆,心想這已經10年沒用過了,搞不好已經壞了,但它是當年你女朋友送你的禮物,你很猶豫,拋棄還是不拋棄?這就讓你掙扎了5分鐘。然後,你又看到一張老照片,扔還是不扔?然後……就這樣,兩個小時過去了,而抽屜只整理了不到十分之一,電話此時響了,朋友找你吃飯,你嘆一口氣,把那好不容易整理出來的幾件東西再丟回抽屜內,下次找時間再整理吧。

管理學問你:如何在5分鐘內整理好這個抽屜,讓抽屜亂這件事不再影響你接下來日子的工作?

管理學的答案:

1. 把抽屜拉出來,把裡面的東西全部倒到地上。
2. 眼睛快速掃瞄,挑出你接下來一週內絕對需要用到的東西
3. 拿一個結實的大垃圾袋,把所有剩下的東西裝進去
4. 把那些挑出來下週絕對用得上的東西放回抽屜,把抽屜安回去
5. 把垃圾袋封口,放到儲藏區,日後想到要用時再說。


這樣,你就在5分鐘之內解決了一個你10年來都解決不了的問題,而且接下來工作效率大增。相信我,我自己多年來就是用這方法整理抽屜、衣櫥,累積的這種大垃圾袋已經十幾個了,有些隨著我搬了好幾次家,但是十幾年來從來沒有一個垃圾袋被重新打開過。原來,我的生活中根本就不需要哪些被挑剩的東西,它們原來只是佔據空間的無用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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