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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南海學

皇帝身邊策士看不懂的一局

兩週前在專欄文章《美國明白了,中國還沒有》(今周刊1112期)中,說到整個美國政界已經達到共識:中國已經裝睡了四十年,不能讓這隻早已醒來的獅子繼續裝睡了。因而,上週在北京舉行的美中談判破局,乃是預料中的結果,美方提出的要求招招封喉,擺明了就是要中國遵守國際規範,不能再裝睡。中方全數拒絕也不令人意外,因為這些條件的內涵遠遠超過貿易戰,甚至超過經濟戰,而是直接威脅到了中共執政的安全。

談判前一週的四月二十八日,中國官方的高端經濟智庫,廣邀西方媒體的意見領袖前來解惑,因為中方一直還不明白,美國究竟要什麼。受邀者包括調查水門案的老牌記者伯恩斯坦(Carl Bernstein),紐約時報專欄作家弗里德曼(Thomas Friedman), 史坦福大學的奈爾弗格森(Niall Ferguson),還有英國金融時報的首席經濟評論家馬丁沃爾夫(Martin Wolf)。

美國對中打出權力戰

會後弗里德曼於五月三日、美國談判團出發前,在紐約時報寫了一篇評論,意思就是中國還沒搞清楚,美國不是在打一場貿易戰,也不只是經濟戰,而是一場世界權力戰。同日,馬丁沃爾夫在金融時報說,「美方在貿易談判中的目標令中方費解」。

談判破局後,美方代表私下對媒體說,中方派出的代表偏經濟理論,對國際貿易的實務和規則不熟。西方媒體因而分析,這可能是習近平在十九大後全面換班子的結果。

顯然,中共的決策體系一直到現在還沒搞明白,中南海深院內的習近平也還沒明白事態,以為這是一場貿易戰,而不知川普要打的是一場「經濟行為規範戰」。在規範戰下,中國只有兩種選擇:即使抗拒美國這單一國家對中國的經濟行為要求,至少也得回到WTO對大國的規格,如此才能繼續保留在國際貿易的軌道內;或者,中國不論是因為民族主義的面子還是強國因素所需,奉陪到底的結果只能是將經濟對立拉高到軍事對立。19世紀的西方,一開始其實也不過是要求清廷表現「經濟對等性」,但朝廷中皇帝身邊的人多數看不懂、不願看、不敢看,看得懂的人又不敢直言稟告。結果如何?就是升級到軍事的路子,然後中國後代子孫將此段歷史片面定調為「侵華」。

19大前的異象──數位洪秀全 橫空出世

中國是個出劉邦、項羽、朱元璋、洪秀全、毛澤東的地方,此類人物特色均為少時貧賤、無貴族血統,看盡人世百態,歷盡醜陋、亦盜亦俠、亦公亦私,野心無上限、手段無底線的角色。  

今年中共19大將決定中國未來百年的國格,但就在此當下就出了個這樣的人物,他宣稱熱愛中國、效忠祖國,但也同時宣稱自己不是中華人民共和國公民,因為他持有十幾本護照,當前主要使用的是杜拜的護照。他,名為郭文貴。  

他的發家史,就是個不折不扣的房地產土豪,農民子弟靠著香港人摟到了第一桶金,然後一路過五關斬六將,玩進了北京最高端的巨型地產項目,玩進了證卷金融界,錢滾錢、人脈滾人脈、政策滾政策,財富累積到了富可敵國、怒可亂國的地步。在中國,玩到這境地的人物,不可能不和紅色家族、紅一代、紅二代、官二代、皇親國戚合流一氣,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2017年春節除夕,也屬於這類人物之一的肖建華,在整層都是保鑣的香港四季酒店,被中國國安人員「請回」了中國內地,至今下落不明。肖建華,手頭代持的數兆人民幣的金融資產,足以翻雲覆雨,現在幾乎可以認定,2015年發生在中國的兩次股災,他就是核心作手之一,政治目的在於打擊習近平。

手持國安秘檔的億萬富豪

雖然郭文貴的財力不亞於肖建華,但這兩人不能放到同一把秤上來衡量。肖只在紅色貴族金錢圈內打滾,但郭卻曾長期隸屬中共國安編制外系統,用他的話說就是在外圍幫幫忙,但他宣稱手頭握有中共中央常委和無數北京高官及其家人親戚、無數富家翁的海外轉移資產證據,包含銀行轉帳、交易憑證、私人飛機編號及起降紀錄,還有對話錄音帶、甚至臥室錄影帶。  

因高層權錢糾紛,郭在中國境內的千億人民幣資產被凍結或瓜分,父母子女兄弟均入獄並有酷刑。今年三月份,他開始在紐約做出第一次爆料,內容令人驚駭的程度,超過2012年中共十八大前的薄熙來、王立軍事件。我曾於2012年寫過《大拋錨!中國號超級拼裝巴士駛向何方?》一書,形容那年的薄、王事件可媲美好萊塢的最佳驚悚片,但若用同一標準,此次郭文貴所爆之料,只能說好萊塢沒有一個編劇可以編出如此令人驚悚的情節,其內容足以令正常的外國人不敢置信,但生活在中國境內的中國人的反應卻可能是「原來如此」。

數位直播爆料王

將郭文貴稱為「數位洪秀全」(digital, 中國翻譯為「數字」),因為他越來越像一個產生於數位時代的洪秀全。他原來只在海外數位媒體、美國之音(VOA)、英國廣播公司(BBC)上爆料,但現在已經斥資在他自己的紐約豪廈內佈置了一個自媒體演播室,每天約一小時向世界直播爆料及報平安,並在推特(Twitter)、Youtube 上廣傳。郭爆起料來口若懸河,三月份的頭兩場直播採訪就進行了5個小時,隨後美國之音VOA跟進,強力預告郭文貴將在VOA電視上三小時無間斷直播更猛的爆料。不料直播當時,VOA這個直屬美國國務院的宣傳機構,竟然史無前例的在郭文貴正要爆出最猛材料的時刻,?嚓切斷了直播,引起軒然大波和美國國會的注意。由於之前中國外交部曾召喚VOA駐北京代表,警告不得進行這場直播,因而人們懷疑?嚓事件是當下中南海直通白宮電話關說,或是VOA內有中國間諜搗鬼。這件事,至今尚未有定論,但是此事使得郭文貴明白,必須要有自己的數位直播室。

土豪蛻化救世主?

將郭比喻為洪秀全,那是因為他已出現由土豪蛻化為救世主的跡象,若半年後證明這只是表演,那麼只能說他是一個絕富心機、優於任何舞台上東北二人轉的演員。從今年3月份他所說的爆料目的,僅是 「還我資產、放我家人、傅政華(公安部長)下台」,到後來的曝光王岐山妻子家人財富,「幫習主席防止「以貪反貪、以黑反貪」,一直到5月底所說的「文貴已經準備十億美元,在未來三年協助習主席依法治國」,他自稱的爆料目的的崇高性不斷上升。並且,他誓言要為(已經發動兩次全國性上訪、嚇壞中央的)退伍老兵爭取公義,並為雷洋冤死案件發聲,支援709事件(一次逮捕二百多名維權律師)的受難家屬,且號召全中國凡是有冤情的人將證據提供給他。郭文貴,儼然成為了中國的阿桑奇或史諾登。不但如此,他大力的將他家庭的災難經驗和佛教、基督教、伊斯蘭教義混搭連結,直斥中國政治的邪惡。您說,這不是洪秀全精神是什麼?

百億美元 雲淡風輕

郭文貴的財力,據他自稱深不可測,百億美元在他口中,似乎只是基本單位。這是個江湖來、江湖去的人,他的錢來自中國,也來自香港,如果有台灣資金曾經捲入他的漩渦也不為怪。他一開始提到他和中東石油國家王室的深厚交情和財富關係,許多人認為是土豪膨脹,典型的中國作風。然而,當他的死敵、後台最硬的「財新雜誌」最新一期,披露他曾用私人飛機接待英國前首相布萊爾走訪中東各國,並揭露他曾經為中共中央接洽中東各國的互動關係之後,沒有人再認為他是吹牛。

中國爆完爆香港;香港爆完爆台灣

從現在到年底的中共19大,「數位洪秀全」的看點還太多太多。他已經宣布,將在紐約市林肯中心舉辦六千人的全球新聞直播大會,將有全世界數百家媒體參加,屆時,他將現場公布有關中共高官權錢交易的所有證據,除了習近平,上不封頂。他的受訪直播,現在只是「第一季」,爆的是中國的料,等到第二季,就要爆香港建制派的所有見不得人的事,包括那些「發生在東莞酒店房間裡的事」。對台灣社會來說,最猛的應該是他口中的「第三季」直播,將細數台灣內部和中共私下政治權錢交易的證據。用他的話來說,就是鉅細靡遺的揭露中共對香港、台灣的四大招數:貪控、色控、錢控、滲透。  

一直到今天,還有無數的人認為郭文貴只是個自私自利、滿嘴跑火車的狂人,只要北京某些人願意和他妥協交易,他就會停止爆料。是否如此,再過幾個月答案就會揭曉。不管如何,跑遍全世界的郭絕對不是草包一個,他對司法程序、國際規範的了解程度,超過了他的所有對手。當北京在VOA直播的前一天對他發出國際Red Alert並稱之為「紅色通緝令」時,他哈哈大笑說那不過是沒有刑事約束力的「紅色通知」;當中國方面通過國安系統警告他的時候,他微笑說別忘了你們在海外佈置的國安人員的名單在我手上,其中還有我很多兄弟。當他的支持者提醒他注意人身安全的時候,他反過頭來安慰說,別擔心,我的私人保安團隊都是FBI、CIA退休人員。有人怕他因為掌握文件而遭不測,他說這我還不懂?他已經將所有文件翻譯成數種語言並且在全世界不同地方保存了24套。最令內行人驚訝的是,他說已經對所有文件採取了美國法庭可以呈堂的證據標準處理,即使他死了,這些文件都已經具備公信力,以供全球媒體使用。

郭是誰的人?

外界一直在猜,郭文貴究竟「是誰的人」。但是,從他到目前為止的言詞作為,實在看不出來他是誰的人。一般將王岐山歸為打虎派,江澤民/曾慶紅歸為老虎派,但是郭文貴在VOA直播中公布了公安部長傅政華弟弟和他通話的錄音帶,其中提到了習近平交代傅政華調查王岐山親人的海外資產,而傅政華又要求郭文貴負責對此事進行調查,外加附上五千萬美元,以交換其家人的釋放。錄音帶的聲音有些不清楚,然而在播放了這段錄音後就發生了直播被「?嚓」的事件。因而有人將這段對王岐山不利的爆料,視為郭背後的藏鏡人應是江、曾,然而不久前郭又宣布要在19大之前爆江和曾的猛料。若既不是王,亦非江、曾,那難道是美國嗎?中國幾次要求美國政府控制郭文貴,但郭依然每天直播、經常戶外健身,生意業務不斷,顯見美國情治單位對中國的要求置之不理,對郭的行為視而不見。

直接對習近平喊話

最猛的是,郭雖然口頌習近平為千古聖君,並要協助習完成依法治國,但是前幾天他又撂下話,預言今年的19大恐怕是開不成了,即使開得成,順利成功的機會也極小。這是否一手捧習,一手脅迫習呢?妙的是,有網友逼問他反不反共,他回答說,我一向稱習近平為「習主席」,因為國家主席代表國家,你聽我提過「習總書記」嗎?  

郭又劃下另一道:6月16日之前,倘若相關高官再不做到他要求的事,他將做出比到目前為止更大的動作。那是什麼動作?再過幾天就應該知道了,因為到目前為止,郭還沒有食言過。對他所爆的料,若有證據顯示錯誤或者有時他口誤,他都會在下一次直播時向觀眾和當事人道歉。

中國、香港、台灣皮皮挫

做洪秀全需要群眾,但是數位時代的洪秀全只有網路上的觀眾。郭在中國境內有群眾嗎?別著急,他的每日直播,儘管有網路長城,還是千萬、千萬次的在中國傳播。郭本人一再勸說中國國內的觀眾,不能激動、不要因為躁動而影響到自身的安全,「等我的信號,然後同一天同一時間在全國做一樣的動作」,例如所有開車的人在同一刻按喇叭。  

您說,這不是洪秀全是什麼?台灣也得注意了,郭文貴直播第三季就要爆台灣的料,一些人現在應該開始皮皮挫了。如果真走到那一步,可別怪郭文貴沒提前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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