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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紙革命」透露中國人並不都是「順民」

KF2022

新疆烏魯木齊的一場火災燒出了中國民眾對政府過度防控的憤怒,也為最近在台灣出版的一本新書《後中共的中國》提供了中共可能因地方財政而解體的鮮明證據。

美國之音專訪了這本新書的作者、台灣「前哨預策」網站創辦人、亞太政經風險預策家范疇。他表示,「白紙革命」透露了中國人並不都是「順民」,而且也不能長期「吃草」了,但他提醒,一但抗爭出現了「由武警替換警察跟大白」,以及「開出鎮暴槍」這兩個關鍵指標時,就代表形勢出現惡化。

新疆烏魯木齊民宅大火因為過度防疫措施,致使受害者無法及時逃生,救援人員不能迅速救援,而釀成10人死亡、數人受傷的悲劇,讓中國民怨炸鍋,北京、清華等數十所高校的學生紛紛加入這場旨在向中共當局表達強烈不滿和抗議的「白紙革命」。民眾的訴求和抗議口號,也從呼籲當局「停止封控」,到要求「習近平下台」。這被認為是1989年「六四天安門事件」後,無論從遍及的城市、參與的人員組成,以及規模和人數來講,都是中國最大的抗議浪潮。

本質不同

不過,《後中共的中國》新書作者、在中國經商生活了22年的范疇表示,白紙運動跟六四事件的本質非常不一樣,六四事件80%的動力是來自於對1989年前後中共政治體制的路線之爭,20%來自於生活中的各種壓力;但白紙革命的本質是80%來自於人民基本生活的壓力,20%是對地方政府效能的不滿,所以講得俗一點,白紙革命是跟全中國人民的吃喝拉撒睡有關,包括人民因為疫情封控而失業、中小企業關門,以及學生受教權受到影響等。

范疇說:「所以我們可以說,在六四的時候,在當年大家心中還是在爭取一個路線的改變,爭取一個希望,而2022年的白紙革命,基本上是表達一種對生活的絕望,這是兩個本質上的非常的不同。

他表示,另一個不同之處在於,六四是對中國共產黨權威的挑戰,威脅到的是全黨的存亡,但白紙革命實際上只是對習近平一個人的權威的抗爭,最終是否會演變成對黨的存亡威脅尚不可知。但范疇判斷,在他稱之為「數位保甲法」的嚴密監控和網格化管理之下,群眾的每一場抗爭都會被控制在某一個範圍內,所以「白紙革命的星火會繼續擴散,但可能看不到燎原之勢」

黃金記憶關回籠子裡

范疇說,很多中國人的腦子裡還惦記著2000年到2017年的黃金時光,這一段時期即使共產黨的中上層仍舊非常腐敗,但人民各憑本事可以自由地賺大錢。但習近平政權既不給人民政治權力,現在連最基本的工作、教育、生活、旅遊、娛樂等權利都被剝奪,很明顯,習近平是希望用半軍管的模式把人民的黃金記憶「關回到籠子裡面」。

范疇說:「當年中共在跟美國談判的時候,王岐山對美國說的非常著名的一句話就是說,我們中國人可以吃草三年,你們美國人可以嗎?我想白紙革命很明顯的證明了一點:中國人現在已經是不能夠吃草吃三年了,我想吃草最多的期限是三個月。

范疇說,白紙革命的最大意義在於它打開了一個潘朵拉的盒子:「所透露的國家機密就是大家原來(以為)中國都是順民,都不敢抗爭,突然間在一個禮拜之內,全國人民發現了原來抗爭是有用的,抗爭至少地方政府是會讓步的,甚至於中央政府也會讓步的,那麼我覺得這個抗爭的種子已經在全國播出了。」

中國國務院聯防聯控機制11月29日召開記者會表示,封控管理要「快封快解」「應解盡解」,減少因疫情帶給群眾的不便,以及避免「誤傷」,此舉被視為透露出防疫「鬆綁」的信號。

抗爭升級兩指標

白紙革命在中國似乎蔓延得如火如荼,此起彼伏。但中共當局絕不會讓這種運動愈演愈烈,以至於達到難以控制和收拾局面的程度。網上流傳的一些視頻顯示,一些和平的抗議者已經被警察強行帶走。

范疇說:有兩個觀察指標可以預示著白紙革命是否已經出現事態的惡化。他說:第一個指標是:「用武警替換警察跟大白的城市的比例有多少?」原來第一步都是大白或者警察出來安撫或者鎮壓,但是如果換上了武警,那就表示事態的性質改變了,這是第一個觀察點。

他說,第二個觀察點是:「有沒有開出鎮暴槍?」即使不是實彈射擊,但只要開出鎮暴槍的第一槍,就是抗爭形勢升高的指標,代表習近平把示威民眾當作“暴徒”,如同香港當年「香港反送中」的情況一樣。至於開了槍以後會如何,現階段還不能過度推斷,得看群眾的反應才能評斷。

在《後中共的中國》這本書裡,不同於許多學者專家從政治面論述中國崩潰論,或是從道德面解讀邪惡政權必定垮台,范疇是從經濟面、並且是從中國的地方財政切入,因為他認為,中共是一個以權力骨架支撐的政權,指標就是它的財政收支能力,所以各省市的財政能力可以作為其是否解體的標準。

2022年三月網易報導,2021年中國政府財政收入共計111,248億元人民幣,財政支出209,862億元,全國財政自給率53.01%,新增財政赤字98,614億元。中國中央政府網的數據指出,2021年,地方政府性基金預算收入93,936億元,其中,國有土地使用權出讓收入87,051億元,佔92.67%。范疇說:中國是一個超大型的恆大集團,房地產垮了,中國財政及經濟就垮了。

沒錢造成解體

范疇表示,當中國共產黨把中國的財政弄到80%以上的省份、直轄市和自治區都無法維持財政收支平衡的時候,且狀況持續兩年,就能稱之為「後中共」了。

他說,這本新書在今年七月截稿的時候,還有上海市、廣州市和廣東省三個地方的財政收支達到平衡;但在十月份新書上市的時候,中國全國地方財政均為負數。

范疇說,當下,中共沒錢了,公務員減薪,各地成立「降薪辦」,老師重新回到1980、90年代的「白條時代」(薪水發不出來給欠條),深圳公司出現「降薪競爭上崗」(員工自己開薪水數目,低者留任),數千萬大學生失業,爛尾樓遍地開花,連「大白」都上街遊行討薪了。他說:「當各地連公安的工資都發不出來的時候,就可以明確代表中共已經進入開始財政解體了!」

范疇表示:白紙革命最大的民怨是清零封城,並且強迫民眾天天做核酸。核酸從一開始的免費,變成有些地方要收費:一次從3塊人民幣到12塊錢不等。從財政角度來看白紙革命,代表已經失去最重要的土地財政收入的地方政府——連小小的核酸收入都要緊緊握在手中。反映出地方財政已經進入了「後中共的中國」的財政狀況。

范疇說:地方財政的短缺會造成各種公共服務相繼減少或者消失,中國60%的人口都已經城鎮化,需要有市場化的供銷機制、交通系統、醫療系統與教育系統來支撐人民的生活,一但公共服務短缺,可能連民眾的吃喝都成問題,將會製造更多的民怨,形成一個惡性循環。

中共解體後的各種想像

范疇表示,後中共的中國充滿各種可能,「中華人民共和國」也不一定存在——那時候的中國含義也可能與今日的中國不同。

他表示,中共解體後的可能模樣,第一種是:它不做任何改變,任由政府機器停擺如殭屍化般的存在——但這個結果是等著「被大幅改變」。

第二種變局是小幅改變,指的是更改中國共產黨名號,以及黨內出台領導制度。至少得學習越南共產黨實施超額選舉。雖然這個過程會有很多選舉舞弊、賄選買票等亂象發生,但這是必經的過程。

范疇說,不要以為中國共產黨改名是天方夜譚,他在2012年北京中央黨校的一場座談會上,就親見會中關於改名為「中國社會黨」「中國社會民主黨」的討論。會後,該爭辯內容形成了文件在冊。

范疇說,另一種是中等改變,保留今天中共政體的大部分框架修正留用。但將其功能實質化,例如:國務院變成實質的行政機構;人大變成實質的立法機構;司法院變成獨立機構,形成權力制衡機制的雛型。

范疇指出,最後一種是由不得中共決定的「天翻地覆的大幅改變」,包括各式分裂的多塊論、邦聯制、聯邦制、共同富裕國協、新加坡的「開明專制」、「一夕回到大清國解體前」「聯省自治」,或以經濟區、城市共同利益體為主體的「漢莎同盟」等。

此外,范疇還提出一個「紅色網絡模式」

紅色網絡模式

范疇說,中國雖然是一黨專政,但實質上是由大約500個權貴家族與集團形成的統治網,即使中共解體,這些權貴家族也不會消失,他們會繼續發揮地方上的力量。無論是紅二代、三代,軍二代、三代,還是企二代、三代,在一場失控「被大幅改變」的局面下——都不會缺席,國際間也不會允許他們缺席,因為他們各有實質的地盤,即使是破碎的權力也能多少保障各國在現今中國那片土地上的既有利益。

范疇說:「中國這塊肉很肥,是非常肥的,各國都基於自己的國家利益,你後中共的中國,誰都想來以合法、非法、直接、間接的方式來參與。講得好聽一點叫做參與;講得不好聽一點叫做來分肉。」

范疇說,對於「後中共的中國」的「大幅改變」,雖然許多人敢於想像一個分裂成幾塊的中國,但都不敢或是不願想像一個「西方列強+日本」實質介入「後中共秩序」規劃的場景,這對很多人或許是情感上痛苦的禁區,但卻不能排除其可能性——尤其是發生戰爭之後。

范疇還說,在接下來兩週,大家還是會看到白紙革命各種無窮創意的民間抗議行為。中國有一句名言,叫做「謠言往往就是遙遙領先的預言」,所以接下來幾周傳出的各種謠言——其實可以將其中相當一部分——視作中國即將發生某些事情的預言。

(轉載自VOA美國之音陳筠專訪 2022-12-01)

當眾扒光婦女內衣:二字型社會

2018年中國財富還在崛起,有人感到勢不可擋因而問我:中國中產階級逐日龐大,中國社會將來會變什麼樣?我回答:中國不會有中產階級,你現在看到的是幻象,中國將來是個「二字型社會」。

中國始終沒有中產階級

當時是這樣形容的:《所謂「二字型社會」,就是中國最終只會剩下兩種階級:實施監管控制的階級,以及被監管控制的階級。這兩個階級之間是平行的,就像一個「二」字,兩個階級之間不會有交集,不然你在上面,不然你在下面。兩個階級,不是以財富劃分的,而是以對權力的效忠度區分的。一個低財富的人,只要站對了隊伍,就能通過權力的暴力成為監管控制階級,例如一個低教育的城管或公安。一個再有財富的人,只要不接受權力的指揮,就立刻落入被監管控制的階級,例如無數被軟禁、被失蹤、被自殺的資本富豪》。

2021年九月初,也就是在幾天之前,中國西安市地鐵三號線中發生了一件事,徹底的、具象的展現了中國在過去三年間快速「二字化」的證據。事件簡單描述如下:

下班時間地鐵擁擠,一位女教師手機說話聲量巨大,旁邊一位男士請她小聲一點,女士暴怒,二人口角,男的打了女的一巴掌,女的回手,驚動了地鐵巡邏人員前來解決。扭打之間,地鐵人員扯開了女人的外衣,女人繼續回擊,人員怒將女人全身衣物撕掉,僅剩內褲,女者續罵,該地鐵人員乾脆將女者內褲也扯掉,令她一絲不掛,裸呈於車廂內眾多圍觀乘客之間。整個過程中,無人勸架,無人指責該巡邏人員無權撕光女性內衣褲。

男女二乘客之爭執事件固有對錯,難以判定是非,但這不是要討論的關鍵。關鍵是,該地鐵人員並無執法權;即使是有執法權的警察,也不能在體力優勢下扒光別人的衣物,更別說是女性了。

該地鐵人員類似中國城市中「城管」的角色。中國城管之粗暴,舉世聞名,清除攤販時把老太太打得頭破血流,網上照片到處都是。2017年台灣金馬獎最佳男主角,中國導演馮小剛主演的「老炮兒」,其中描述的年輕人一當上城管,立馬就權勢高出胡同裡擺攤為生的鄰里,不可一世起來,正是最佳寫照。

在「二字型社會」中,階級的劃分不是財富、不是社會地位、不是成就、不是學歷,而是權勢。馬雲身價萬億,全球知名,但在螞蟻金服一役落勢之後,見到個處長都得低頭哈腰。西安地鐵事件中的女士是位學校教師,公眾場合大聲講手機,修養可議。但當眾剝光她內衣褲的地鐵車廂巡邏人員極可能只是高中以下學歷、當上了地鐵巡查的臨時工,只因為有了一塊地鐵巡邏的腰牌,立刻就階級地位上升,從「二」字的底下一層,跳上了「二」字的上面一層。

此事鬧得不小,網上議論紛紛,當然立刻被全面刪帖。西安地鐵僅說車廂內發生了乘客糾紛。

「二字型」的社會:上下兩層以權力區隔、永無交集

傳統上,大家會把一個階級森嚴的社會形容為一個「金字塔型」的社會。但很抱歉,中國連一個金字塔型社會都不夠資格。在中共「權本主義」執政下的中國,已經證明不但不可能成為一個具有中產階級的橄欖型社會,甚至不會成為金字塔型的社會,而只能走上一個「二字型」的社會 – 上下兩層以權力區隔、永無交集的平行線社會。記住「二」這個字型,你就了解了中國社會的形狀。

當習近平宣布中國已經普遍進入小康社會之時,不識相的總理李克強立刻跳出來指出中國還有六億人口日均支出低於聯合國的貧窮線。坦白說,我們並不認為貧窮是個不可隨著時間解決的問題,也不認為貧民比例過高就一定是羞恥。但是,一個在權本主義下的二字型社會,卻絕對是羞恥,因為權力阻絕了人性,遮蓋了愚昧。在二字型社會下,均富是不可能的,權勢底層的均貧卻是一定的。

一塊實際上沒有公權力屬性的權力腰牌,就能讓一個人覺得他有權力當眾扒光一個女人的衣物,而周遭的人也不敢質疑他是否真有這樣的權力、不敢質疑公權力的邊界何在。這種社會,不是「二」字型,是什麼型?

阿富汗之後,一帶一路休矣!

「阿富汗」現在是一場赤裸裸的賽跑;這場賽事的場地沒有邊界、沒有畫線、沒有跑道。甚至連向那個方向跑才會贏,選手都還不知道。

我們把幾件事放在一起鳥瞰。額定載重量75公噸的C-17大力士運輸機,搶進了830多難民,這是阿富汗人在和美國軍機賽跑。塔利班不顧先前與美國的默契,以火箭速度15日攻進喀布爾,這是權力與信用之間的賽跑。美國約翰霍普金斯大學教授出身的阿富汗總統阿舍拉夫.加尼,連換洗衣褲都來不及拿,人就出逃阿拉伯聯合大公國,這是他和生命的賽跑。

「帝國墳場」再度失控引爆變局

美國前國務卿彭皮歐對「新聞週刊」(NewsWeek)痛斥總統拜登在執行撤軍上軟弱不堪,《⋯⋯不像我2020年直接指著巴拉達(Mullah Baradar, 塔利班創始人之一)的鼻子說,你要敢違背我們簽的和平協議,美國知道你住在哪一棟房子裡。》彭皮歐接著罵:「就在此刻金正恩、習近平、普丁正在盯著電視看,我禱告拜登政府懂點事,拿出美國人應有的樣子」。這是彭皮歐的2024總統大選起跑?

美國11年前抓到巴拉達,2020年又把他放了,還和他談和平協議。這場抓了又放的戲碼玩得是什麼?還是賽跑—美國和世界權力格局之間的賽跑。而這次巴拉達又奈何不給拜登面子,等到9/11二十週年美軍撤退日之後再推進喀布爾,和平取得政權?因為他也在和競爭者賽跑,他給了美國面子,將來塔利班派系中誰給他面子?

早已在疫苗事件上對台灣啟動認知大戰的北京,當然不會在這場裸奔賽跑中缺席。那位不知從哪裡得到特異加持、而能把頭髮染成如此不自然烏黑的環球時報小編胡先生,不就喜滋滋得歪嘴笑到說「下個恐怕就是台灣了」。渾然忘記了就在塔利班加班加點進攻喀布爾的七月中旬,「巴塔」(巴基斯坦塔利班)在巴基斯坦恐怖攻擊了滿載中國工程師的巴士,爆炸之後顛覆印度河。

喜好染髮的小胡,對阿富汗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其一,阿富汗是「帝國的墳場」,其二,即將掌權的塔利班乃「見到帝國就要提款」的厲害角色。英帝國的錢提過了,俄帝國也被榨乾了,美帝國不願再供款了,只留下大批精良武器供塔利班向下一個帝國提款。小胡,你猜猜看,下一個帝國是誰?總不會是台灣吧!

小胡,還有時間笑?中共政權賴以維生的兩條天然氣輸送管,一條就落在阿富汗隔壁的土庫曼斯坦,漫漫千里,隨便找個點炸一下,北京的提款機就必須日以繼夜的吐鈔票。信任土庫曼斯坦的部隊保護?別忘了,七月被「巴塔」炸毀的無辜中國工程師的巴士就是在「鐵哥們」巴基斯坦軍隊的護送下出事的。

美國讓北京自己斷路

阿富汗總共與四個「斯坦」接壤 – 土庫曼斯坦、烏茲別克斯坦、塔吉克斯坦、巴基斯坦,外加西邊一個伊朗。塔利班隨時可以再創生幾個斯坦,例如東突厥斯坦。這些「斯坦們」,構成了「一帶」(古絲綢之路經濟帶)的門戶。

那麼,當年川普政府定下由阿富汗撤軍的戰略決策,美國是打算把精神花在哪裡呢?這簡單道理應該不用把黑頭髮想回白頭髮吧?那當然就是「一帶」的難兄難弟: 「一路」(新海上絲綢之路)。

這又是美國在讓北京自己跟自己賽跑:你是要讓一帶跑贏一路呢?還是要讓一路跑贏一帶呢?

別著急,人家俄國和伊朗在這場賽局中還沒出手呢。他們也不是吃素的。

再重複一次:這場賽事的場地沒有邊界、沒有畫線、沒有跑道。甚至連向那個方向跑才會贏,選手都還不知道。只有一個結果是肯定的:阿富汗之後,一帶一路休矣!

台灣的未來,你只需問六個問題

世局已經突變,這包括了西方對中共意圖的警醒、美共互設對方為敵手、前疫情就存在的貨幣危機、疫情帶來的秩序亂套,以及後疫情的供應鏈乾坤大挪移、數位科技和生物科技合流帶來的新展望和不確定。全局之下,台灣的角色已經逐步由單純的美共關係棋子,轉換成了足以撬動未來地球秩序格局的阿基米德槓桿點。

臺灣被迫一戰

這些大元素,都需要長篇仔細的解析,只有書能做到,因而留給新書《被迫一戰,台灣準備好了嗎?》,此處僅提出六個簡單的問題,供每個讀者釐清自己在這複雜的世局中的定位及行止。

這六個簡單問題如下:

1. 在急診室裡,兩個主治大夫,(A)一個叫白宮大夫,(B)一個叫中南海大夫,你選哪一個?

2. 在美共對峙大局下,倘若台灣被迫一戰,必須選邊,你選:(A)助美抗共,(B)助共抗美?

3. 倘若台灣被迫陷入戰爭,你選擇 (A)奮戰一次,還是(B)拖拖拉拉、先被攻克然後等著被戰第二次?

4. 你願不願意被中共統治,使你及兒女在共產黨的體制下生活一輩子?(A)不願意;(B)願意

5. 你認為具有國際主體性的國格比較重要?還是國家在國際上的名字重要?(A)國格比國名重要;(B)國名比國格重要。

6. 對於以上五個問題,那些和你做出不同選擇的人,你願不願意試著和他們找出最大公約數,共同生活在台灣?

這六個簡單問題,其實是一組把台灣人逼到牆角的問題。過去,還有拒答、拒選、含糊、視而不見的躲藏餘地,但是,在當下世界大局下,我認為那些餘地都已經不存在了。三年前,還有閃躲的餘地,但是,餘地將在2022年年底之前消失。打個不當但又最恰當的比方,在還沒有懷孕之前,還可以在要不要孩子這問題上閃躲,但是在已經懷孕八週的時刻,只剩下是否墮胎的選擇。

一切抽象的理念可以繼續爭論,例如什麼藍綠啊、統獨啊,但對接下來兩年的現實來說,那都屬於浪費時間;作為自我心理平衡、情緒發洩的通路是可以的,但對現實而言意義是微乎其微的。

千年一遇並不可悲;可悲的是「一遇百年」!

只有你我在上述六個簡單問題上做出選擇,台灣的前途才能有自主性的答案。當然,你我也可以繼續迴避,但現實不會因為你我的迴避而動搖。做出選擇的人越多,台灣命運的自主性就越強;做出的選擇越心口如一,自主性的力道就越能發揮。

不選擇,或表面上選擇但事實上行為做不到,台灣就會如一艘失去動力的船,只能隨著洋流隨波而去,漂到哪裡算哪裡。

人生,結論都是自己達到的。選擇了,就願賭服輸,不要賴別人。這是主體性的起碼。

胡同老劉眼中的中國經濟之三

如前所述,老劉一會兒是民族主義者,一會兒是西方仰慕者,但不論何時,他對個人財產增值的信心,都來自對政府經濟手段的信心。他老講的一句話是,中國不能亂,他X的共產黨知道,財產就是老百姓的命,他敢傷到這根筋骨,老百姓就會跟他拼命,您放心,政府維持經濟的手段多了去了。

但老劉還是個願賭服輸的人,他把手頭的幾處房產作為保本救命錢,多出的錢用來炒匯炒股,即使輸光了也只能怨自己嗅覺不夠靈;一千多萬人民幣的現金,經常處於滿倉狀態,日進日出,從來不看什麼基本面,只看那一刻的漲跌還有當下買賣的每手(每單)金額和總手數(單數)。他完全把中國股市當成一個賭客對賭的賭場,他抓的是大戶的動向以及散戶之間的攻防心理。

人民幣匯率連升十一年,中國GDP每年10%的啪啪啪往上趕,老劉有理由信心十足。聽他和幾個在做生意的朋友之間的對話,你會覺得你回到了三十年前的台灣。剛聊完奔馳(賓士)AMG越野車,沒幾天朋友就去買下一輛,說到冬天應該到海南去避寒,另個朋友二話不說就立馬飛海南看房。但老劉粗茶淡飯,衣服越舊越喜歡,他總感覺錢是用來生錢的,不是用來消費的。

我常搜尋一些國際間對中國經濟的不利看法給他,他出於老北京人的禮貌,通常傾聽,然後似笑非笑的說,您放心,中國經濟跨不了,中國政府鬼著呢,怕國際上感覺中國發展太快,明明賺十塊也得告訴別人只賺五塊,等到哪一天明明才賺五塊告訴別人賺十塊的時候,那才是政府覺得中國經濟要出問題的時候,那時間還早著呢!

中共若敢毀約,我跟你拚了!

2008年世界金融危機之後,中國股市也有過幾次慘跌,滬市大盤八千多點跌到兩千多點,老劉也沒放在心上,房價在那挺著呢。中國房價從來只有漲,二十年來北京三環內房子,從三千一平米到六千、八千、一萬二、兩萬一平米,一直到2014年的五、六萬一平米,隨後雖然緩漲,但從來沒聽說跌價。2008年世界金融危機爆發,深圳市曾經傳出房主付不出房貸而銀行要扣房的消息,老劉看到新聞後哈哈大笑對我說,別信它,您放心,中國的銀行都是國家的,它還真能把房子收回去?老百姓不拿著菜刀跟它拼命?國家把房價搞了上去,老百姓拼死買了房,這等於幫了國家的忙,現在老百姓缺錢了,你國家就想把房子收回去?門兒都沒有!

這是老劉對「官民關係」的最基本看法:你讓我賺錢,我就歸你管,你讓我賺不到錢,我自由自在不受你管,你想收回我已經賺到的錢,那叫毀約,我和你拼了。

我又犯了一次傻。2015年中國政府宣布,國家銀行對每個帳戶的存款保障,額度止於25萬人民幣,若銀行破產,超過25萬的部份國家不保。我好心提醒老劉,最好多在幾家銀行多開幾個帳戶,分散風險。他又哈哈大笑,說:您放心,政府說是規定,但辦不到的。老太太一輩子等著給孫子的存款,超過25萬你就不賠啦?那全國人民都要上街啦。您放心,那規定是說給外國人聽的,拿不準哪家大銀行要吸引外資,外資提出破產賠償限額的要求,中國政府就照本宣科,哪還能真幹吶?老劉對WTO沒概念,也不太清楚當年中國在加入WTO時對世界承諾了什麼改革,但他知道中國政府為了吸引外資,什麼話都能先說。

對於什麼是說給中國人聽的,什麼是說給外國人聽的,老劉心理特清楚,洋人的好唬弄,老劉也打心底就瞧不起。中國政府宣布殲二十三戰鬥機首飛的時候,老劉的評論是:您放心,中國宣布首飛的時候,老早三個中隊不知已經部署在哪兒了。中國向國際宣布開始自製第一艘航空母艦的時候,老劉的看法是:第一艘?中國會一次只建一艘?三艘都有可能,不同部位放在不同地方建,到時候拼起來就是幾艘。您等著看吧。共產黨鬼著呢,否則能混到今天?

老劉沒讀過什麼書,不要說什麼孫子兵法、鬼谷子沒讀過,就連三國演義、水滸傳裡的故事頂多也就是小時候聽說書、大了後看電視劇而來的,但他絲毫不覺得自己對世事的判斷比任何學問家差。聊天時他經常會說:我琢磨著,天下的道理都是從生活經驗中來的,再大的學問不也得從小事出發嗎?要沒有蘋果掉到牛頓頭上,他能想出萬有引力?

這就是老劉認為洋人永遠搞不懂中國的原因,「您想想啊,我一輩子沒出過國,我哪懂得洋人腦子是怎麼長的?您要放我到日本,我且得生活個幾年才能知道人家日本人想法的皮毛。洋人到中國,北京上海大城市一住,三年就以為自己懂中國了?他至少得到胡同裡待個十年,冬天半夜提著褲子去上公共廁所,或到農村蹲個十年,他才能了解什麼叫中國啊,看著中國官方給的經濟數據,就想推論中國形勢?門兒都沒有。

這話說得可不是?2007年英國經濟學人雜誌,訪問了當時的遼寧省省委書記李克強,聽到李克強說他從來不看官方發布的經濟數據,而只看耗電量、鐵路貨運量和銀行貸款發放量。記者如獲至寶,隨後鑄造了一個新詞,「克強指數」,用來推斷中國經濟的真正走勢,轟動西方經濟學界。老劉聽到這消息,輕蔑的說,您看看,您看看,中國老太婆都知道的常識,到了洋人手?變寶貝了,從用電量、運輸量、貸款量來看中國經濟到底咋的,農村老農都懂這個道理,還「克強指數」咧。

不要以為老劉只批評洋人無知還裝蒜,他評論起中國人來更加犀利,想來是因為他對中國人了解到骨髓內了。北京人有了點錢之後,什麼洋玩意都來,酒店(夜總會)裡流行俄羅斯金絲貓,喝的是威士忌,老劉就對此有意見:怎麼?中國妞不行啊?什麼威士忌,一股藥味兒,哪有二鍋頭來勁?再更有錢之後,北京人開始喝紅酒,一瓶比一瓶貴。應酬的時候,老劉也只能跟著喝紅酒,但有一天他終於發飆了。主人拿出一瓶1994年份的Petrus,說是法國來的名酒,要人民幣6,000一瓶。老劉發言了,他說,在座的哥兒們,我沒去過法國,但我知道人家法國人吃飯餐餐喝紅酒,一般也就幾十人民幣一瓶,你我家裡三代以前都是農民,沒有啥貴族,就別裝逼了,還人模人樣的品六千一瓶法國紅酒咧,你喝得出差別?我也得信吶?中國一年賣掉的法國紅酒比法國全國產量還要高三倍,真假都沒譜,咱們就別在那兒他X的傻逼了。

個人生活方式歸個人,老劉雖然不同意很多其他人的生活方式,但他對一般人的消費水平和經濟之間的相關性,卻是很敏感;他知道,哪怕是花十倍的價錢喝假酒,只要喝得起,就是經濟不錯的跡象。對於官款消費和私人消費之間的差別,他尤其敏感。習大大打腐反貪,高檔酒樓生意大減,老劉從來不認為那是經濟衰退的證據,他對經濟「大勢」的推斷,來自他對各地小飯館生意的觀察。才三年前,他去了一趟寧夏銀川,回來就說,中國經濟沒問題,就連銀川那個小地方,一入夜,滿大街的小餐館連個座位都找不著,只要小老百姓能消費,經濟就沒問題。

這個話,2016開年之後,老劉第一次的改口了,露出了過去不曾見的憂心。這個冬天,北京特別冷,他終於動了心想到海南去買房,等老了冬天可以上那兒住。回來之後他說,買什麼海南房啊?全部都是空房,社區裡鬼影都沒有,開發商說不降價,但是買一平米送半平米,這不就等於降價三分之一嗎?從海南回北京途中,他又到雲貴轉了一圈,回來嘟噥了兩句:哎唷,晚上小飯鋪裡的客人,明顯的不比過去了,經濟真的要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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