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式民粹與資本主義無關

所謂的「藍綠惡鬥」下的民粹,已經越來越是一場廣義的「靠不上體制吃飯的人」和「靠體制吃飯的人」之間的拉鋸戰爭。廣義的後者,包括了鑽體制漏洞的企業主、靠俸祿為生的族群、靠補貼致富的機構和個人;而廣義的前者,就是佔人口大多數的自力更生者。這是一種基於體制的階級鬥爭,與西方資本主義中基於私人財富差距下的階級鬥爭,具有本質上的不同。

多人轉向利益型從政

台灣的媒體不學,經常順手的把台灣平民對貧富不均的不滿,與西方的「99% 對 1%」階級抗爭現象之間劃上等號,那其實是一種嚴重的誤導。資本主義下的貧富不均,至少還是出於富人的不斷自我努力或創新,其體制或有推波助瀾之罪,但通常不是富人財富的直接來源。反之,在台灣,許多富人的財富直接來自體制。這問題很複雜,但是只要舉一個例子,就可探其奧祕。西方資本主義下的政商關係,多半是「商而優則政」,最突出的範例就是前紐約市長彭搏(Bloomberg),他在經營實業、富可敵國之後,從政玩一把。台灣的大政府體制下的政商關係,則基本上是「政而優則商」,意即從政的目的在於吃政府,或帶著一幫意圖在財富上雞犬升天的弟兄們一起吃政府資源。從政這件事,自從解嚴之後,已經由理念型從政轉向利益型從政,成為窮人翻身或窮士翻身的終南捷徑。君不見,多少原來是小老闆的人藉著體制而翻身為大老闆,多少原先是窮公務員的人30年間靠著微薄俸祿就能聚積萬貫家財?多少原來清寒的聰明人通過選舉從政就能「一世為民代、三世不愁吃穿」?

台灣的貧富不均及其帶來的民粹,其罪不在資本主義,而在前述的黨府體制以及大政府體制。賴到資本主義頭上,有點自我貼金了;台灣,離資本主義的精神以及法治還差得遠著呢。

然而,已經形成的台灣式民粹,確實在消耗台灣的老本,它是一場惡性循環,它讓靠體制吃飯的人生出濃厚的危機感,因而出招保護體制,甚至產生「能撈的時候就先撈」的零和心態,這又進一步加深了民粹的情緒和道德訴求。

台灣三反:「反智力、反專家、反邏輯」

更不幸的是,當領導人無能、政府團隊失能之時,民粹只會更加極端。台灣,現在就處於這種狀態,它對社會的傷害巨大,並有可能再也走不回來。台灣式民粹之下,台灣已經邁入一個「三反」的社會:「反智力、反專家、反邏輯」,這點又與西方諸如「佔領華爾街」的民粹有所不同。西方資本主義下刺激出來的民粹,其理性程度以及論證能力,遠非台式民粹所可及;在他們那兒,民粹是一場智力對智力、專家對專家、邏輯對邏輯的鬥爭。

我們難以想像,在台式民粹之下,台灣可以推動任何有實質意義的政策。任何議題,都會瞬間無限上綱;壓力之下,已經失能的政府經常未經法治程序就行動,討好了民粹就失信與國際,討好了國際就失信於人民。

還好,在台式民粹的底層,還有下一章所描述的「平民三精神」的依託:「誰怕誰、人不能欺負人、不完全相信權威」。這種台灣原生的精神,它可以載舟,也可以覆舟,關鍵還是在於體制改革以及價值重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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