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淨台灣的「政治輕佻症」

對於內部政治,台灣已經患上輕佻症近20年,每臨近選舉,更顯嚴重,社會就像晚期帕金森症患者一樣,自律神經幾乎完全失控,渾身不由自主的抖動,尤其是嘴皮,還有腦部最幽暗的那一部份。

台灣特色的政治輕佻症,最顯著的臨床症狀就是,媒體、政治人物的綜藝化,爭論的酸臭化,議題的雞毛蒜皮化。外人看台灣內部政治,總覺得在看一場拙劣的馬戲表演或是經常失手的雜技表演。

先要澄清一個觀點,以免誤會。台灣的輕佻症是一種疾病,就像帕金森症是一種疾病一樣。帕金森症有其生理原因,輕佻症也有其結構性的病因。與其說台灣的政治輕佻症是一種將長伴台灣的心理疾病,不如說它是一種政治生理結構變化帶來的病。然而,有病就得治,不敢面對得病的事實,後果就是病態奄奄、終其一生。

政治輕佻症三大主因

台灣的政治輕佻症,由結構而來的病因至少有三個:對威權體制的恐懼,以及殖民地的無主體性,還有移民社會的無根性。為什麼挑這三個,略述於下:

早年國民黨的一黨專政威權體制,雖然在表面上已成過去,但是其深層結構卻被繼承了下來,並未因政黨輪替而去除。體制難除的道理很簡單,固化結構下的權力、利益就像擺滿一桌的滿漢全席,誰掌握了執政機器誰就能先吃,甚至某些菜色還能通吃。剛開始民主化時,一般人民在一人一票下,拿到一雙筷子就已經很高興了,不會特別注意到那些少數的「內行人」手中的碗公。隨著民智開啟、世代更替,平民開始意識到台灣還存在著一群不分黨派但「靜靜吃三碗公」的既得利益者,心生怨懟,但對威權文化的戒心猶在,害怕被體制報復,因而轉向情緒宣洩,極盡挖苦嘲弄之能事,繪聲繪影,口味越來越重,直至造謠生事的地步。任何嚴肅事件,就這樣都被輕佻化了。

人會走上輕佻,通常是因為心中無錨。這裡所說之錨,就是一個人之所以為人的主體意識。一個主體意識不強的人,輕佻往往成為一種處世方式。台灣是一個被殖民地文化主宰之處,生存、避禍、賺錢、階級身份,幾乎佔據了整個人生目標,很少人會問「我為什麼是一個人」、「我作為人的主體性何在」這哲學問題。輕佻,遂成為逃避主體性問題的金鐘罩。

再往下談,就是移民社會的無根性。什麼是移民?沒有土地的就是移民。搬遷到一個地方的人,哪怕過了三代、十代,只要沒有一塊自己可以掌控的土地,心態上就還是無根的移民。這樣講好像很抽象,但舉個你身邊的例子就具體了。為什麼有「北漂」這個詞?那指的就是南部到北部打拼、但在北部沒有房地產的人。一直到實施「耕者有其田」政策之前,佔台灣大量人口的佃農,無論是第幾代人,心態上還屬於移民。無恆產者無恆心,也就是無根。無恆心無根,也是台灣在文化記憶下容易傾向輕佻的緣由之一。

不能再抗拒自我負責

台灣社會面對政治事務的輕佻性,有其深層的歷史、體制、文化因素。天地悠悠,靠著輕佻台灣就這樣過了幾百年,但台灣現在已經沒有再輕佻的餘地了,除非台灣社會放棄對主體性的追求。

其實換一個角度看,台灣的政治輕佻症只是銅板的一面,相對的另一面,就是對自我負責的抗拒,不承認自己對政治環境中惡行惡狀也負有責任,不承認自己也是問題的一部份。這是很基本的心理學道理,罵人、酸人、損人、對人不對事等等習慣,本質上都是在反映一種態度:責任不在我,對這個現象我沒有責任。

一人一票,既不是天賦人權,也不是必盡義務,而是在具有主體意識的前提下,願意對所在社會負責所換來的權利。如果是天賦人權,那麼索馬利亞人也應該可以來台灣投票;如果是必盡義務,那麼就可以像交通規則一樣對不投票的公民開出罰單。承認自己也必須對社會現象負責,才是一人一票的對價。

那些患有政治輕佻症的台灣公民,應該面對自己的遺傳病史,否則,台灣不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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