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課綱微調抗爭,看判斷式思考

判斷式思考(Critical Thinking)是最基本的思考訓練,但在台灣連大學都很少開出這門課,更不用說依循「課綱」的高中、國中了。而在開放國家,小學教育中就已經開始獎勵學生判斷他人和自己想問題的方式了。台灣的教育,雖然已經有了一些形式上的開放,但是在「課綱+制式考試」的鐵箍之下,基本上脫離不開馴化式教育這本質:知識範圍的馴化、行為方式的馴化、價值傾向的馴化。

學校像馬戲團

台灣的一般父母和教育部,不要看他們成天把「開放學習」、「活潑學習」掛在口中,內心潛意識深處還是把學生當成一個個需要補充知識的無知者、一群「獸性」必須被馴化的受教者,而不是具有判斷思考潛力的自主者。

說得狠一點,在教育部的「領導」(其實是分配資源的權力)下,台灣多數學校的整體氣氛像是一個馬戲團,賦予老師的責任比較像是馴獸師:給予制式固定的技能,馴化學生的行為和價值。這使得內心不服教育部規範的校長或老師很痛苦,而內心不服學校和老師的學生也很痛苦。

台灣的教育體制,就是判斷式思考能力的天敵,每年數千億元的預算,就在少數人制定的「課綱」和隨之而來的「制式考試」之下,變成了判斷式思考能力的殺手。後果就是台灣青年的判斷式思考能力薄弱,也難怪當他們起身抗議體制或課綱時,經常陷入雞同鴨講、張飛打岳飛的境況。

判斷式思考的本質與作用

判斷式思考能力之所以重要,因為缺少了它,人的行為動作,就會直接和情緒或「相信」(Belief)掛鉤。我們都知道,從街頭兩個人打架,到國家戰爭,經常是因為雙方所相信的不同,或一時情緒的高漲。而判斷式思考能力,就是一道防火牆,能夠讓人冷靜下來,從而找到真正的解決方向。

判斷式思考這功夫,可以針對別人,也可針對自己,但不管針對誰,其基本要素就是講理。講理是一種技能,但更為根本的是一種心理狀態;自己在想問題或說話時,是否把講理當作一種標準來要求自己,只有本人最清楚。因而,技巧可以訓練,但是心理狀態只能自己要求自己。

講理,技巧上很容易,但在心理狀態上非常不容易。因為,一個真正講理的人,心理上是有納入任何不同觀點(看事情的角度)的準備。你如果天生就排斥某種信念、某種價值、某種行為方式,那就很難說你是一個真正講理的人;你至少得有耐心聽完別人觀點的自制力,才能稱得上是講理。否則,即使你為自己的觀點提供了證據上、邏輯上的完美呈現,你也不過就是一位雄辯家罷了。

說到底,判斷式思考就是一種不斷詰問的過程,不但詰問對方,也得詰問自己。兩者只要缺少一個,就不符合「判斷式」的標準。台灣的教育氛圍之所以是「馴化式」,正是因為只要求學生詰問自己,而不鼓勵學生詰問他人,尤其當那個「他人」是老師或長者。

課綱微調事件本質

在「課綱微調」學生抗爭這件事上,若用判斷式思考能力作為評論基礎,我們只能站在學生這一方。這並不代表學生對課綱內容的「看法」或「信念」一定是對的,而是因為教育部表現不出任何判斷式思考的能力,從而根本無能理解事件的本質。

教育部完全看不出來,這其實是一場青年學生對馴化式、馬戲團式教育體制的世代翻轉,即使它不在反課綱微調這件事上反應出來,也遲早會在其他事上反應出來。若不變革體制,昨天是大學生反你,今天是高中生反你,明天就會是國中生反你,而反你的表面理由可以有千百種。

高中年紀,其實已經具備判斷式思考的天賦,他們今天用你認為「無理」的方式反你,主要原因就是你過去不但不教,而且還用體制不斷打擊他們的判斷式思考能力。如同前文所述,沒有了判斷式思考能力這道防火牆,人們(尤其是青年)的行為動作只能直接和情緒和「相信」對接。

課綱抗爭只是一個例子,過去三年中發生的所有青年運動,包括佔領立法院,全部都有一個共同因子:學生們對馴化式教育內心深處已經煩(恨)透了,只要出現引信,行為上就按耐不住。

台灣急需判斷式思考的課程,但是教育部官員和多數老師們,可能得先上這門課。(多囉嗦一句:在教育部服務的人,也被社會俗稱為「官員」,自己不覺得有點怪怪的嗎?「教育部官員」這個詞,有點像「留著辮子的現代人」或「21世紀纏足法」,前後概念兜不攏;既然是「官」,直覺上就是一群思考能力不需要被檢驗的上位者,那怎能期待他鼓勵設立Critical Thinking的課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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