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的「貨機崇拜」

貨機崇拜(Cargo Cult)這個詞,自1945年由人類學家提出後,成為研究人類荒謬行為的一個模型。後經物理學家費曼(Richard Feynman)於1974年在加州理工學院的畢業典禮演說中加以幽默的詮釋,從此成為知識界喜愛引用的一個概念。現在,我們也用它來,半帶心酸的,詮釋一下台灣現狀的荒謬。

「貨機崇拜」普遍發生在人類的歷史中,但是稱之為貨機(Cargo),當然是在有了飛機之後。簡單講,它是一種相信「形式」可以帶來「實質」的群體心理變異。二戰期間,美軍趕走了南太平洋小島上的日軍,進駐扎寨,修建飛機跑道,接著一架一架的飛機帶來大量的文明物資。島上的原住民看傻了,瞬間相信了貨機就是天外神祇的信差,而人可以通過頭上戴著的「法器」(無線電耳機)把神祇召喚而來。

台灣的貨機崇拜現象特別嚴重

二戰結束了,美軍離開了,留下了跑道和空空的通訊室。土著心慌了,文明的美妙又瞬間消失了。於是,巫師及長老們,把椰子殼切成兩半戴上頭冒充耳機,找來竹竿冒充天線,口中念念有詞,再派人到跑道上揮舞芭蕉葉。他們把所有能夠記得的「形式」都詳盡複製,相信這樣就可以帶來「實質」-貨機的到來。

費曼後來在「別鬧了,費曼先生」一書中,批評那些只講究論文數量卻不講究研究品質的學者為「貨機崇拜派」。轉身一想,台灣以論文數量決定教授的學術地位,國科會(現科技部)和教育部的研究經費隨著論文數量打轉,豈不就是「貨機崇拜症」?台灣的各種政府招標走形式,產官學個個懂得利用形式和指標來撈錢,人們還以為椰子殼和竹竿的形式就會帶來「品質」,這又何其荒謬?

上個世紀,台灣經濟曾有高度起飛,其實只是個機緣:全球生產鏈剛剛成型,加上美國對台灣的眷顧,加上中國的閉鎖。現在機緣已經不再,但台灣舊情綿綿的想著當年的港口經濟、科學園區,口中念念有詞的說著「亞太中心」、「自由經濟區」、「633指日可待」、「黃金十年」,架勢擺足了,但沒有實質。民眾昂首企盼著貨機的到來,巫師和長老們在跑道上揮舞著芭蕉葉,但是貨機至今不再來。

「貨機崇拜」曾被人用來描述發展中國家的「空心領袖」現象,犯這毛病的,不止台灣。但是,台灣的貨機崇拜現象特別嚴重,不但產生在政界、學界,連教育界和各種社會團體也未能倖免。今天的台灣,形式主義當道,恨不得把全世界的先進指標都拿到這個小島上「一鍋煮」,以為形式完整了,實質就會到來。看來台灣還真需要幾位人類學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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